他轻笑一声, 没明确回复。
温尔奇怪看着他,“你心情不错”
“是不是你回来, 一直没对你笑过”
是。
哭得时候多。
不过温尔不敢答,只笑说“看来秦羽很适合你,你气色都变了。”
可这话题似乎不是好的切入点。
林斯义笑意转瞬即逝,盯着她看,黑眸里的光转了又转,想表达的意思温尔却捉摸不透,只觉得他有些打量的意思, 好像在观察她。
她立即侧眸, 不让他捕捉到任何有用信息。
所以这个清晨很奇怪,在她目光的躲闪中渡过,至于为什么躲闪呢,深究就会发现因为他一直在看她,不然为什么躲
他们用眼神玩了至少一个小时的躲猫猫游戏。
温尔当时未反应过来,只觉得不自在,还有点小紧张,怕被他看出自己对秦羽有一些嫉妒, 就极力的隐藏自己,把自己种的花介绍给他看, 告诉他那些牛奶咖啡般混合色的叫大丽花, 夏天的仙女花, 还有成片的玫瑰和绣球。
想告诉他, 当时你在西藏那年, 说心里再也没开春过,这下看到这些,会有开春的感觉吧
然而,终究是深藏。一字未透。
分别时,温尔站在庭院正门送他。
看秦羽上了他车,坐在副驾驶位置。
温尔借着和众人一一告别的姿势,也和他笑着告别。
她觉得自己的笑容无懈可击,以后会用同样的笑容参加他的婚礼,看他的小孩诞生,甚至看着他和旁人白头偕老老去。
如果他将来是葬在军人墓园,那她会让鹏鹏把自己的骨灰洒在军人墓园的内河里,也算拥有过他了吧。
“耳朵”林斯义那双眸里的光再次晃了晃,像山风吹过的湖面,在日光下看不清具体着落点,忽轻忽重,看着她的脸。
“嗯”温尔有点受宠若惊,当听到他叫这两个字。
林斯义却未多说,眸光一换,又转了笑意,从落开的车窗内对她叮嘱,山上凉要注意保暖,厨房里的食物都是他亲自挑选的,一定不要浪费,好好吃。
温尔答应着,再次挥手跟他道别。
林斯义离去时,在半道上停了一次。
秦羽在旁边安慰说“放心,会没事的。”
林斯义却双掌发抖,觉得她最后的笑容真可怕,像永别。
老朋友们离开后,新的房客入住。
温尔又忙碌起来,她当时装修时,预算远不够,所以走得简约风格,方便后来有收益时往里面改动。
现在的民宿如果单靠餐饮和房费来盈利,那绝对捉襟见肘,她认为建筑设计和室内设计才决定营收质量。
所以当初在选房子时就慎之又慎,在保证了房子整体的高端设计性后,室内这一块只花大钱做了框架,目前的盈利她都在往里面添,等半年后,这栋民宿就正式成型。
届时年入两百万以上没问题。
现在她忙得分身乏术,坏处就是得不到完整休息,好处是为自己失眠的问题找到合理借口。
关蓓蓓担心她,让她去开点安眠药之类,不能为钱累垮了身体。
温尔告诉她,自己习惯了,以前忙得时候也这样。
然后有一天就晕倒在了花园里。
鹏鹏都吓哭了,说我妈妈不能死之类的。
温尔当时有意识,就是有点晕,没睡好的原因,隐约听到小家伙这么喊,都觉得哭笑不得。
事后,她终于决定去看看医生。
到了市医院去挂了内科,医生检查了没有毛病,就是需要休息,然后给开了安眠药。
接着,温尔准备回以前所在超市,新的接收人告诉她,她丢了一样东西在那边,需要过去取。
温尔过去了,发现是一只打火机。
林斯义的那只。
可问题是,林斯义给的那只,一直在她枕头底下躺着,这只从哪儿来的
“这打火机贵重,我家爱人又是拾金不昧的人,让我打电话叫你来,让看看,这是不是你哥的”
“我哥”温尔蹙眉,觉得奇怪。
对方是个憨直汉子,笑着解释,“那天晚上我快打烊来了一个男人,说想看看你之前住的地方,我问他是谁,他就说是你哥,我也不好问,但看对方没恶意,就让人上来了。”
“他上来干什么了”温尔面色微白。她已经想到某种可能,但还是不敢相信。
“他没干什么,就在你前夫的房间看了看,然后走了。”
“那天是几号”
“几号不记得了,但那天白天你前夫来搬走了行李,就是当天晚上。”
“他在那间房停留得久吗”
“还可以。”
“”
出了超市。
温尔坐在车上好一阵放空。
等回过神,才想起要思考的是什么。
那天晚上就是她和林斯义在楼道接吻那回,邹唯安回蓉城搬走了他的行李,引起林斯义误会,以为她和邹唯安没断干净,勃然大怒离去。
接着她找了他很久,他没有踪迹,结果却去了雨花北路,发现她和邹唯安分房睡的事实。
然后他却不动声色。
这是什么意思
温尔摸着这只花纹繁复的打火机,忽然后知后觉,她觉得自己天衣无缝,和邹唯安结婚,生下鹏鹏,成功塑造自己已婚已育的事实,可在大伙儿面前,她却并不高明,让林斯义发现了她和邹唯安分居,让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对孕吐半个月的关蓓蓓,只认为是胃部着凉这么贻笑大方的结论。
那么,在外人面前,她是否已经露出破绽
或者说,全部暴露了
那为什么他们又不动声色呢
哦,动了,林斯义谈恋爱了,带着秦羽来到前女友所精心打理的房子里过夜,这是心思细腻的林斯义会干出来的事吗
温尔仔细回忆着,那天秦羽出现后的主要场景,就是在山上和她谈顾黎清的那一幕。
她忽而后脊发凉,然后驱车去了安定精神卫生医院。
挂了号,没用多长时间等,可能本市的人精神面貌都比较健康吧,她一会儿就看上了大夫。
大夫是个中年男人,精神很饱满,但微有些面无表情,让她去了一个小房间,做了一些测试题。
温尔这时觉得还很轻松,像考试一样,答完题就出来了。
电脑自动显示的诊断报告,被发给了那位大夫。
温尔回到他办公室,对方在仔细的一张张看,而看过的就放在桌子上面。
温尔瞟了几眼,然后发现电脑把她的得分与标准线做了图形对比。
她看到自己的答案,在标准值之上,最最上头,几乎飞出纸张之外。
“家族有遗传病史吗”医生开始问诊。
温尔摇头,“不太清楚。”
“你之前有过精神疾病”
“讨好型人格算吗”
“讨好谁”
“我哥”
“是童年阴影”
温尔感觉自己非常口渴,她吞咽了一次口水,才紧绷答“可能有一点。”
“你家人虐待过你”
温尔猛地失笑,她都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不过既然来看医生了,羞于启齿显然是不行的,于是点头。
“好的。”医生在纸上划了一些什么,然后继续下一个问题,问她成长环境,家庭成员关系,在社会上所遭受的大挫折等,又问她近两年状况。
温尔一一作答,在近两年状况上回答尤为详细,因为医生问得多。
最后,她竟然被勾出畅所欲言的,但医生阻止了她,“我是精神科大夫只负责开药,你想倾诉需要找心理咨询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