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五年(1 / 2)

小没良心 丁律律 4353 字 1天前

大雪很快盖住脚印与血迹。

温尔跌跌撞撞往山上跑。

这座山叫做嘉山, 是三区的最高峰, 山上有一个电视塔,是夜跑人的终点, 曾经她和林斯义跑过无数回的路线今晚显得如此难行。

翻过这座山, 下面就是临街的马路。

排水渠里堆着厚厚的雪, 温尔终于看到一排混乱的脚印将水渠冰面踩破。

如果这座山足够高,温智鑫就会体力不支在半途, 可惜太矮了。

她继续追踪,追踪了半夜,将这只苟延残喘的畜生堵在一个待拆的城中村。

温尔之前没来过这里, 只知道是城区, 下着大雪她没办法辩路,只能在废墟上深一脚浅一脚, 终于捕捉到他的黑影。

“温智鑫”她绝望着,嘶声力竭,“你毁了我”

她在雪夜里发泄着,怒吼着,并让他滚出来。

温智鑫惜命,不肯出来。

温尔就诱笑着,将身后的背包取下, 狠狠扔在雪地里, “出来拿都是金条, 现金, 还有首饰, 不要吗”

他肯定会要。

温智鑫视财如命,曾为了钱杀死自己如花似玉的老婆,这个畜生,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温尔累了,她想一了百了,直接杀了他。

她当时在床上也是抱了同归于尽的决心,从他裤袋中掏出刀子时,用着觉得非常顺手,她在军校练过短刀,杀死一个人特别简单,她麻木,从儿时的经历起就麻木了,所以杀死温智鑫只是反射弧上的长短,她受到伤害,然后等了十九年才想起反抗,不过不要紧,总算不迟

“温温,你放了哥哥错了”

“别叫我”

“温温”

“哥哥错了,哥哥马上离开你的视线”

“耳朵”

温智鑫利欲熏心,还是为那只背包出来了,他已经强弩之末,被温尔按在雪地里,实打实一顿猛击,她几乎红了眼,想要用砖头砸死他

“温温”

“耳朵”

最后是脑海中林斯义的呼唤阻止了她。

她趴在雪地里一阵无助哭泣,想到自己捅了他一刀,想到自己辜负了他的期望,想到自己没办法再跟他在一起

良久,擦了泪,用温智鑫丢在林家的那根绳子,将他手脚绑住。

她重新背起包,一言不发走出去。

此时,天已微亮。

走了十来分钟,她才出了这片废墟,在一条已经开始早市的老街上,遇到一位早起买菜的老人家。

温尔问对方借手机,她手机忘在林家没拿出来,她得报警。

“小姑娘,遇到什么困难啦,告诉婆婆啊,是不是和爸妈闹矛盾啦”老人家讲话很慢,语气充满好心。

温尔本来只有十九岁,平时被林斯义娇生惯养,鲜嫩的像颗水葱,只是这水葱此刻被污水污浊了的模样,令人生疑且同情,老人家的口吻仿佛这是哪家走失的孩子,她必须得主持公道和这家父母好好谈谈。

温尔却麻木,“我没有爸妈。”

“哎呦,那你怎么了”老人家急坏了。

温尔说“我需要手机。”

“好好好”对方递出了手机。

温尔记得很清楚,是一部红色的按键很大的老人机,她打了110,对方问她怎么回事,她说遇到两个人打架,其中一个被捅伤,问了老人家地址后,再报过去。

对方说十分钟后到。

她用了这十分钟再折返回去,此时天光比先前更亮,她因而时间缩短,五六分钟到了和温智鑫纠缠的地方。

只是一看地上的痕迹,一下心凉到底。

温智鑫不见了。

地上只有一摊被剪开的绳子,这个地方本就是拆迁中的废墟,最宽的一条路就是她走得那条路,人烟罕见,结果温智鑫被人接走,那个人应该是他同伙,或者说,温智鑫之所以到这里就是为了跟对方碰头。

只不过温尔醒悟的太晚了。

警察到时,温尔也不见了。

她背着包,漫无目的行走,在天寒地冻的这一年冬天清晨。

说实话,温尔后来几年都不愿回忆起这段,她觉得自己没用,第二次放走了温智鑫。

那个人间祸害。

她当时想,反正自己人生也毁了,索性这辈子就跟对方耗下去,天涯海角,她一定死磕到底。

只不过在此之前,得还掉这只包。

没了引诱的作用,她带着这只包上路只会成为麻烦。

那天,是温智鑫逃走的第二天,林斯义受伤的第三天,她从二十块钱一晚上的车站小旅馆出来,乘公交车到了核物理城第九医院。

她猜他应该在这里,事实也果然是在这里。

稍微一打听就去了高干病房,是一个带院子的一楼,像是疗养院而不是医院。

她站在院子外头的香樟林雪道上,听着外墙上挂着的空调外机嗡嗡声,猜想他在里面的可能温度,猜来猜去,没个准,于是,继续神魂出窍,挪动脚步从后侧,走进了医院。

她是不可能进病房里面的。

打算站在最近的位置,想个法子把背包妥善放下就走。

然而走廊上有人,她立即躲靠在摆着一株绿植的墙后。

是左曦,关城,还有窦逢春。

他们在争执,非常激烈,窦逢春不得不将争执中的两人往外拉了拉。

大概是怕林斯义听见。

左曦一如既往不可一世,所有人都要听她的口吻“她人都跑了,和她哥同流合污,你们还替她说话干什么”

“你再说一遍她和谁同流合污”关城的声音。

“我不止说了他们同流合污,还要说她跟他哥乱伦,底裤都他妈没穿一条”

“你不是女人你洗澡时穿底裤再泼脏水现在就掐死你”

“你掐咳”

关城下手真狠。

他将左曦掐地翻出白眼,高贵大小姐形象一去不复返,甚至舌头都吐出来。

窦逢春天崩地裂闷吼“你也疯了”

他将关城撞开,然后面向跌坐在地上,眼泪狂流,猛咳不止的左曦,“姑奶奶你也少说两句”

左曦眼泪是被掐后的生理性反应,她并未真流泪,反而气焰不减,指着关城“我马上就报警,监控和痕迹能作证,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报”关城不受威胁,反笑,“刚好让林斯义知道你这种女人嘴巴是有多毒。”

“你”报警免不了事情来龙去脉要复述一遍,左曦觉得难以启齿了,她晃着眸光,冷笑了两声,“行,是我说得过分了。我活该。但有人明明做的更肮脏,你们就视而不见吧,反正总有一天你们会被现实打耳光”

左曦配不上林斯义。

急于求成,面目可憎。

温尔希望他以后找的女人不仅家世好,家教也好,祝福他吧。

从那方拐角处离开,温尔到医院后门停车场内寻找着自己眼熟的车。

她知道该把背包交给谁了。

只是财物众多,她找到那辆奔驰之后,仍是寻了一个僻静之处站着,直到看到穿黑色大衣的男人从住院部出来,往这边走。

她于是先他一步,将包放在车前盖上,然后默然离去。

关城看着那个凭空出现在自己车头的背包,上头一层雪花没染匀,依这种大雪纷飞的程度,绝对是刚放下没多久。

他活动了一下颈项关节,心头不知是该感谢她的信任,还是笑话自己的愚蠢,如果这种情况下,都跑到他眼皮子底下,他还能让她溜掉,他就不姓关。

然而事实证明,一如这三年他无数次起誓不再看她,还是会一趟趟往航校跑,看她的开学典礼,看她和同学们上体能课,看她住的那栋宿舍楼下的那颗玉兰树花开花落

他对所有关于她的誓言,失败的都是他自己,除了无数次不姓关,他还无数次当过畜生,这一次也不例外,眼看着自己又再次失去姓氏,他焦急的在雪地中请求,几乎低声下气,喊着她温温,叫她出来。

“不要作践自己”说得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要不然就是你还有大好前程,你最爱的飞行事业,你曾喊过的掉血掉肉不掉队宣言,怎么能忘了,怎么能抛弃自己

四周悄无声息,冰冻的大道上的脚印再次被白雪覆盖。

关城不知道自己拎着那只包跑了多久,最后一无所获,火冒三丈将包砸在地上,朝四下怒吼“我不会帮你把这个交给他自己出来自己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