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至正中
忘念、去念两人撤得极快, 并将被打散的残兵一道带走。萧满没追, 神识一扫,探过其余两处情形后, 回到地面。
这里整座山都塌陷,唯独曲寒星他们那处仍高高耸立着。曲寒星被众北斗派弟子施了洁净术,一身血污已除。又被塞了许多丹药,正入定调息, 较之方才, 面色好了不少。萧满过去, 众弟子纷纷向他见礼,继而告辞离去,往其余两处寻找自己的师长和友人。
萧满在曲寒星身侧坐下, 没有说话,睁着眼, 漫无目的打量四野。
夫渚不知打哪跑出来它是须弥神山上的神鹿, 但总是如此,终归属于兽类, 遇上比自己强的人或兽,本能反应就是逃开。它躲在暗处目睹了整个过程, 曲寒星伤至如此, 又死了那么多人, 来到萧满身前,神情里满是歉意和愧疚。
萧满并未说什么,示意它为曲寒星疗伤便好。
时不至正午, 落在地上的影子仍向西斜,飘荡在空气里的灵力余波在逐渐弥散,不过若要彻底消失,或许要数年甚至数十年。
别北楼来了一趟,为曲寒星诊脉,将几种丹药调配好,写上每日用量,让萧满在曲寒星调息完后交给他。别北楼来去匆忙,这里许多人受伤,可医修只有他一个。
过了约两刻钟,曲寒星从入定中醒来,怔怔望了一阵天空,身子一斜,脑袋靠到萧满肩上,低声道“满哥。”
“我在。”萧满侧目看他,语气难得温和。
他有多少年没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了。曲寒星鼻子发酸,视线触及手里的剑,眼泪一下子掉下来。
“满哥,同、同悯大师死了,张小昭和流月君也死了,小莫、小莫变成了这把剑”曲寒星哽咽说着,将剑柄越抓越紧,死命抱在怀里,“我没用,是我没用。若这十多年我勤奋修行若我听了师父和师弟的话,待在雪意峰不出,这一切是不是”
萧满打断他的自责,嗓音低哑“可当时枯澹山上,有一些人,就是为了陷害你而来。”
“那也好过”曲寒星不住摇头。
萧满又道“不是你的错,不是我们任何人的错,是释天,和他带领的光明圣教的问题。”
“但我好难过,我好难过”曲寒星有片刻沉默,再度开口,声音越来越低,哭却从哽咽到嚎啕。他一只手抱剑,另一只手抓着萧满衣袖,脸埋在萧满肩上,肩膀后背不断抽动,恸哭之声犹如孩提。
“我想杀了他们,我要报仇”
连吼声都含糊不清。
萧满抿紧唇,稍微侧身,抬手轻拍曲寒星后背。
曲寒星哭了许久。
一道人影倏然飘落,玄衣银发,手执一把雪亮的剑。
他坐到这两人对面,从萧满手里拿过药瓶,一一看过,等曲寒星情绪稍微平复,对他道“来,把药吃了,否则药谷圣手亲自来,也治不好你了,更别谈提剑杀人。”
曲寒星眼睛肿成核桃,听见这话,猛地一吸鼻子,抹了把脸,转身垂着脑袋道“师父。”
晏无书把药给他,目光落到他手中剑上。
“它是小莫变的。”曲寒星哑着声音说,“小莫还能变回来吗”
晏无书把剑拿过来,看了许久,终是未作出回答。
曲寒星一直盯着他的脸上表情,见他将剑还来,眼底的光一点点暗淡下去。
“曾有人在你身上留下一道封印,封了你本应有的境界和修为,所以这些年来,你的修行速度比不上旁人。”晏无书说起旁的事。
“那我现在是什么境界”曲寒星脑袋越来越低,额头贴上剑身,闷声闷气地问。他知晓自己身上发生了一些变化,去念也提到过封印,但他定义不出眼下境界到底几何。
孰料晏无书竟道“不好说。”
“什么意思”曲寒星愕然抬头。
“你还欠缺一份机缘。”晏无书抬手揉了揉曲寒星脑袋,“若你把握住了,稳定在太清圣境、杀个太清圣境不在话下,但如果没把握住”
他没继续往下说。
曲寒星紧张又疑惑“什么机缘不会又要我去寻吧”
晏无书又是三字“说不好。”
闻得此言,曲寒星肩膀垮下去,表情甚是失落。
“别想太多。”晏无书温声道,再度伸手,拍了下曲寒星肩膀,“先休息。”
随着他的话,曲寒星的眼皮慢慢合上,身体往旁歪倒,不是向着萧满,而是另一侧地面,夫渚上急忙前一步,将人接住、放平,然后冲晏无书低低叫了声。
晏无书起身,居高临下看了它几息,幽幽一叹“阿秃,你该练练胆子了。”
夫渚垂眼,表情沮丧,但未曾反驳。
萧满亦站起来,往前踏了一步,来到废墟上。
“你独自一人过来,那边情形如何”他问身侧的晏无书。
“撤了。”晏无书答道,“两方都有伤无亡。”
彼时对方除了两个太清圣境外,还有十个太玄境,各门各派共出动将近三十个太玄境去对付后者。